一次猛烈的对撞后，两人间的攻防出现了一个短暂的停顿。

就在这电光石火的间隙。

刘子铭手腕一翻。

竟不顾苏依枪尖的锋芒，直接用覆盖着装甲的左手。

死死握住了她的枪杆。

他盯着苏依，沉声问道。

“这把枪，不是你的。”

苏依咬紧牙关，腰腹爆发出惊人的力量。

怒吼一声，硬生生将长枪从他手中挣脱甩开。

“你是苏泽的什么人？”

刘子铭不退反进，再次问道。

“侄女。”

苏依的回答简单而冰冷。

她没有在战场上和敌人闲聊的习惯。

敌人就是敌人，面对敌人。

只有一种交流手段。

穿林！

她低喝一声。

手中长枪化作几道残影，如暴雨般连续突刺。

那股悍然的气势竟将身经百战的刘子铭都逼得连连后退。

但苏依很快就反应过来。

他是诈退！

尖锐的呼啸声再次从天而降。

苏依拼命向侧方飞扑躲闪。

可迫击炮的落点离她太近了。

剧烈的爆炸掀起巨浪，那无形的震荡波还是狠狠地冲击在了她的护盾上。

护盾值，骤降10%。

苏依在水中翻滚了一圈。

再次站了起来。

她的眼神里，没有任何的犹豫和胆怯。

只有更加炽热的战意。

刘子铭看着她，缓缓点了点头。

“和你叔叔一样，不知道后退为何物。”

“我简直就像是看到了另一个苏泽，一个更加年轻，更加……莽撞的苏泽。”

苏依没有一句废话。

暴喝一声，提枪再次冲锋！

这一次，刘子铭的刀法变了。

他不再与苏依硬碰硬。

而是用刀面不断小幅度地敲击，偏转苏依的长枪。

每一次接触，都精准地引导着苏依的着力点。

让她每一次发力都像是打在棉花上。

不仅无法伤到他，反而会因为用力过猛而消耗更多的体力。

苏依的攻击越是狂暴。

她的体力流失就越快。

“但是……”

刘子铭冷漠的话语再次传来。

随后他精准地预判了苏依的突刺。

这一次，他没有格挡，而是再次用手握住了枪杆。

并且用尽全力，猛地向侧方一拽！

苏依的身体瞬间失去了平衡。

刘子铭连枪带人，将她狠狠地甩翻在地。

溅起漫天水花。

“我只看到了‘龙枪’的影子。”

“没有看到‘战车’的灵魂。”

刘子铭居高临下，手中的大刀刀尖。

抵在了苏依的眼前。

“告诉我。”

“现在和我战斗的，是苏泽吗？”

长枪用力点在镜湖的湖面之上。

支撑着她摇摇欲坠的身体，水珠顺着散乱的发丝滴落。

苏依剧烈地喘息着。

一双眼睛却死死地瞪着不远处的刘子铭。

那眼里的战意，却没有丝毫的消散。

刘子铭没有给她喘息的机会。

再次提刀上前。

就在这时，一发狙击弹精准地命中他挥出的大刀侧面。

迸发出一串火花。

巨大的动能让刀锋出现了微不可察的偏转。

苏依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。

怒吼一声，再次挺直了身体。

提枪冲锋！

她还是只懂得冲锋。

永远只懂得冲锋。

曾经她对林笙说过。

她不是野猪。

是犀牛。

但野猪和犀牛的冲锋又有什么区别。

或许林笙早就看出来了。

你可以冲锋，但你为了什么而冲锋。

从战斗开始到现在。

她甚至没有和耳机里的林芸进行过一次有效的交流。

她只是拼了命地进攻，仿佛不知疲惫。

但她那引以为傲的体能和钢铁般的意志。

就像被戳了无数个洞的沙袋，正在飞速流失。

她的动作开始变形，她的呼吸愈发沉重。

每一步都像踩在泥沼里。

刘子铭的眼中，闪过一丝失望。

他再一次用刀面荡开苏依的突刺。

任由她踉跄着从自己身边冲过。

“你到底为什么站在这个战场上！？”

他的声音，像一记重锤。

狠狠砸在苏依的心头。

“你只是来这里逃避吗？！你又在逃避什么！！”

“你真的是在冲锋吗！？”

苏依扎起的马尾早已散开。

“还是在逃跑！！”

湿透的黑发凌乱地贴在脸上，狼狈不堪。

她停下脚步，低头时。

在脚下清澈的镜湖倒影里，看到了自己。

那是一个气喘吁吁，双眼空洞。

满脸疲惫的陌生女人。

这是……我吗？

我怎么可能会露出这种表情？

这不是我……

“这不是我！！”

苏依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怒吼。

提着枪，再一次冲向刘子铭。

“你的意志，强的可怕。”

刘子铭看着她，语气却冰冷依旧。

“但是，一个连站在这里的理由都没有的灵魂，再强的意志，也只是空壳。”

他毫不留情。

苏依的护盾值，已经跌破了50%。

她的打法，只剩下最原始的刚猛。

没有任何技巧可言。

“胜利，冠军，享受比赛……”

刘子铭的眼神冷漠。

“这些东西，我在你身上，一件都没有看到。”

“你不追求名利，不渴望站在最高的舞台。你……”

他的大刀刀尖，轻轻划过湖面。

“就像这湖水，只是被风推着，随波逐流。”

刀尖划过，将苏依那张狼狈的倒影。

搅得支离破碎。

“我必须要赢！！！”

苏依已经不知道这是第几次重新组织进攻了。

又一次猛烈的交锋。

刘子铭的长刀，带着千钧之力。

直接震飞了她手中的长枪！

下一秒，他猛地踏前一步。

一把揪住了苏依的衣领，将她提了起来。

“在这个无数人挥洒血泪，赌上一切的舞台上！”

他的声音，如同雷霆。

在苏依耳边炸响。

“一个连自己是谁都不敢正视的空洞机器！”

“你凭什么赢！！！！”

“告诉我！你到底是谁！”

“是苏家那杆只懂冲锋的‘龙枪’！？还是萤火战队这辆迷失了方向的‘战车’！！？”

我，我是……

我是……

苏依……

“苏依！”

“苏依！！”

苏依曾经无数次。

在这样的呵斥声中被惊醒。

“我不会再说第二次。起床，穿衣服，晨练。”

醒来之后，等待她的。

永远是枯燥到令人窒息的锻炼。

明明才早上五点，窗外还是一片漆黑。

学校里的同学，这个时间还在温暖的被窝里做着美梦。

为什么……为什么我每天早上。

都要跟着爸爸一起跑步……

在苏依的记忆里，家不是港湾。

是军营。

她的父亲，一位颇有地位的军官。

从未将她当做女儿看待。

她是他的项目，是他意志的延伸。

是他此生最严苛的训练计划。

她的生活，被一张精确到秒的“作战任务表”严格规划。

5点起床，10公里负重越野。

7点用餐，营养配比精确到克。

她的兴趣爱好，是枪械拆解和格斗术。

她的课外读物，是战术理论和军事史。

她明明生得漂亮，一双眼睛像林间的小鹿。

但从记事起，她就必须留着一头扎手的寸头。

父亲说，长发是累赘。

是弱者的象征，军人。

不需要多余的装饰。

直到她上高中。

父亲才被母亲说服，允许她留长发，代价便是所有训练都要加倍。

你可以留长发，但是要用你无坚不摧的意志证明给我看。

这头长发，不会成为你的软肋。

明明只是留长发，这么简单，这么寻常的一件事。

她也必须要去证明什么。

但是到底要证明什么......

苏依不知道，也不敢问。

在这种令人窒息的高压环境下。

一架完美的战斗机器被锻造了出来。

她拥有钢铁般的意志，超乎常人的耐力。

以及绝对服从的本能。

但他们教会了这台机器如何战斗。

如何忍耐，如何执行一切命令。

却唯独忘了教她。

你是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