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百二十一章 娶我李骁的妹妹,你儿子也配?

翌日清晨,阳光透过窗柩落在寝宫内。

李灵阳在一阵酸痛中悠悠转醒,试着微微动了动身体,浑身便传来针扎似的疼,根本撑不起身子。

“公主,您醒了?”

守在外间的两个丫鬟听见动静,连忙挑帘进来,见她蹙眉忍痛的模样,心疼得眼圈都红了。

两人手脚麻利地端来铜盆,拧了温热的布巾,小心翼翼地为她擦拭。

“大都护也太粗鲁了。”

其中一个丫鬟压低声音抱怨,语气里满是怜惜,“您看看这身上的印子,都把您给弄伤了……”

想起那断断续续的惨叫声,两个丫鬟至今仍觉不寒而栗。

那声响持续了足有一个时辰,到后来连公主的嗓子都沙哑了,听得她们在外间直揪心。

“就是,北疆人就是野蛮,一点都不知道怜香惜玉,”另一个丫鬟跟着小声附和。

“公主您金枝玉叶的,哪里受过这种罪。”

李灵阳被她们说得脸颊发烫,心里却也泛起一阵委屈。

不久前的经历太过汹涌,她至今回想起来仍觉后怕。

就像还没走出新手村的孩童,第一战便撞上最大的暴死,被打得丢盔弃甲,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。

她忽然想起出嫁前母亲悄悄教的那些话,说夫妻间的事不过是闭闭眼忍一忍,如今才知母亲说得何等保守。

“还好……”

李灵阳喉间发紧,声音沙哑得厉害:“还好婆母和主夫人在龙城,不然今日还得去请安,我这模样……”

两个丫鬟也跟着松了口气。

按规矩,新妾进门第一天是要去给婆婆和主母请安的,偏巧李骁的母亲和正妻都在龙城,这遭罪的礼节倒是免了。

就凭公主现在这连起身都难的样子,哪里禁得住来回折腾。

“大都护什么时候离开的?”李灵阳望着旁边空荡荡的床被,轻声问道。

“天刚亮就走了,算起来有一个时辰了。”

一个丫鬟答道:“听两位姑姑说,大都护一早就出了城,说是有紧急军务要处理。”

正说着,两名仆妇端着食盒进来,里面是一碗热气腾腾的肉羹,还飘着淡淡的红糖甜香。

“公主,这是厨房刚做好的,”

为首的仆妇笑着回话:“大都护临走前特意吩咐了,说您昨夜辛苦,让厨房炖些温补的肉羹,加了糖给您补补身子。”

李灵阳看着那碗泛着油光的肉羹,脸颊又是一热,心里却悄悄漾起一丝暖意。

虽昨夜的粗鲁让她心有余悸,但他能特意吩咐补汤,总归是记得体贴自己的。

她由丫鬟扶着慢慢坐起身,靠在软枕上,小口小口地喝着肉羹。

紧绷了一夜的神经,渐渐松弛下来。

目光落在一旁侍立的两个仆妇身上,随意问道:“你们是哪里人?”

其中一个年纪稍长的仆妇连忙回话:“回公主,俺们俩都是兴庆府人。”

“那又怎么来的宫中伺候?”李灵阳好奇问道。

“是俺男人带俺来的,说是能得不少赏钱呢。”

“俺想着,反正家里有婆婆照看着孩子,索性就过来了呗。”

另一个接着说道:“俺家男人两年前去了河西,就没回来过。”

“俺一个人带着孩子,靠种地勉强糊口,没想到前不久,他竟跟着北疆大军回来了,还成了北疆的军官,现在是个副都尉。”

“俺家那口子也一样。”

年纪稍长的仆妇脸上带着笑意:“以前去河西打仗没了音讯,这次也跟着回来了,成了都尉。”

她们的丈夫成了北疆军官,她们的身份自然也水涨船高,成了北疆军属。

不久前,李骁需要几名踏实能干、值得信任的仆妇来操持后宫这些女人的事情。

包括她俩在内的一些仆妇,便因为丈夫是北疆军官,忠心可靠,被选中来到了这里。

“这样啊~”李灵阳喝着肉粥,淡淡说道。

得知她们原本是夏国人,现在却为北疆人卖命,连她们的男人都成了北疆军官,让她心中本能地有些不喜。

但她毕竟是公主,很能掩饰自己的情绪,脸上依旧平静。

又随意地问道:“你们觉得,北疆比夏国如何?”

“那自然是北疆好!”

年纪稍轻的仆妇看似没有心机的样子,大大咧咧有啥说啥。

“以前俺男人给田主家当长工,一年到头累死累活,赚来的钱都不够一家人吃的。”

“现在俺男人当了官,带回来好多钱呢,而且立功还有赏赐,在北疆也有了自家的田。”

“自从他回来之后,俺家那几个孩子都吃得饱饱的,再也不用饿肚子了。”

李灵阳轻哼一声,不以为意地说道:“当了官的人,自然跟以前当长工不一样了。”

她的言下之意是,在夏国当官也一样能让家里人过上好日子,这并不是北疆有多好。

仆妇却摇了摇头,说道:“不是呢~老百姓也一样好呢~”

“俺听俺男人说,大都护准备给老百姓分田呢。”

“只要是入了北疆民籍的人家,都能租片田自己种地。”

“这跟租田主的地可不一样,以前田主要俺们缴六七成的租子,还得缴朝廷的田税,一年下来根本剩不下什么。”

“现在租公田,就缴四成的租税,剩下的全是自己的,日子好过多了。”

李灵阳端着粥碗的手微微一顿,没有说话。

她从小在深宫长大,从未体会过百姓的疾苦,也不知道田租的轻重意味着什么。

但听着仆妇的话,心中却隐隐觉得,或许北疆真的和夏国有些不一样。

年纪稍长的仆妇瞥见李灵阳脸色微沉,透着几分不悦,连忙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身旁的同伴,眼神示意她别再多说。

她这才反应过来,在夏国公主面前说夏国不好,这可不是闹着玩的。换做在以前的夏宫,早就被拖下去关进大狱了。

也怪她们男人出息后家里日子过得顺了,一时得意忘形,竟忘了分寸。

“公主您别介意。”

年纪稍轻的仆妇慌忙挤出尴尬的笑,“俺这张破嘴没把门的,净瞎说呢。”

毕竟李骁只是匆忙间找来的仆妇,哪懂什么宫中规矩。

她一边说着,一边被另一人拉着往外走,脚步都有些踉跄。

“什么人啊这是,也不看看跟谁说话呢。”

丫鬟小桃看着她们的背影嘟囔:“在公主面前也敢这般放肆。”

李灵阳没接话,只是端着粥碗出神。

心里却堵得厉害,从仆妇的话到昨天见到的施粥场面,北疆正在一步步的动摇夏国对兴庆府以及河西一带的统治根基。

若是继续这样下去,即便是日子夏军收复了兴庆府。

这里的百姓还会愿意接受夏国统治吗?

李灵阳越想越烦。

喝完肉粥补充完体力,索性便继续躺下休息。

以她身上的伤势,今天定然是下不了床的,三天之内怕是都没法利落走路。

可稍过不久,先前那名年纪稍长的仆妇又进来了,低着头小声汇报:“公主,外边有两个婆娘要见您,自称是啥吕妃、喝啥妃的……”

李灵阳一愣,没听清后面的称呼。

仆妇本就粗鄙,连传话都磕磕绊绊,只能让丫鬟小桃出去看一眼。

小桃很快回来,附在李灵阳耳边说:“公主,是吕妃和贺屯妃。”

都是李纯祐原本后宫中的妃子,与李灵阳也算是熟悉,连忙让小桃请她们进来。

很快,两个身着素雅衣裙的女子走进来,都是二十岁出头的年纪,比李灵阳稍长几岁。

当时北疆军攻破皇宫时,抓住了几十名后妃太妃,还有几百名宫女。

李骁只挑了几名姿色绝佳的留在身边,其余的都赏给了有功的将领,这吕妃与贺屯妃便是被李骁留下的佼佼者。

“拜见贵主。”

两人走到床前盈盈下拜,声音温顺。

“快起来。”

“灵阳是晚辈,当不起如此大礼。”

李灵阳连忙抬手示意,心里却泛起异样的滋味。

她仔细打量两人,见她们面色红润,衣着整洁,眼眸间风韵留存,似乎滋润的很,全然不像受了委屈的样子,便问起近况。

“回贵主,我们姐妹二人如今还在这后宫里住着,伺候大都护的生活起居,倒也安稳。”

吕妃柔声回话,眼角带着一丝难以捉摸的笑意。

李灵阳瞬间明白了,她们这是被李骁收在后宫了。

她张了张嘴,却不知该说什么,只觉得心里怪怪的,像塞了团棉花。

只能转移话题道:“你们为何叫我‘贵主’,不叫公主呢?”

两女相互对视一眼,贺屯妃轻声道:“贵主还不知道吗?”

“您如今是大都护的贵妾,我等自然该称您‘贵主’。”

吕妃接着说:“大都护吩咐了,我们姐妹二人以后就留在您的院里听用。”

所谓的听用,不是把她们当丫鬟使用,而是由李灵阳管理她们。

李骁的女人太多,便按等级分了规制。

正妻萧燕燕总管后宫。

卫扶摇、韩莹儿、黄秀儿、嗦鲁合帖尼、塔吉古丽、耶律堇这几位贵妾各领一院,每个院里都管着些像吕妃这样的侍妾。

这些侍妾多是战争中掳来的俘虏,只有姿色却无政治价值,李骁本就不甚在意,便随手分给各院管理。

有需求的时候才会去找她们。

“原来如此。”

李灵阳淡淡应着,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硌着。

昔日的皇妃如今成了同辈的侍妾,而自己这个公主也成了别人的妾室,这般落差让她鼻尖微微发酸。

吕妃与贺屯妃见她神色落寞,便识趣地转了话题,说起宫里的花草景致,句句都拣着轻松的话说。

李灵阳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,目光落在窗外的宫墙上,只觉得这红墙之内,无论换了谁做主,终究是座牢笼。

克夷门外,尘土飞扬,一支庞大的队伍正在缓缓前行。

十户为一什,五十户成一队,拖家带口的百姓们像一条长龙,向着辽阔的北方大地缓缓挪动。

准确的说,这些都是难民。

兴庆府粮食短缺,养活不了这么多人,便只能去北边讨生活,毕竟北疆军可是许诺到了漠北便分草场、支持垦荒,租税还很低。

再加上北疆军的强制要求,这些百姓也是实在没办法了,才不得不北上。

而相比于普通的难民,这些人最大的区别就是有着严密的组织性。

万户、千户、百户、都尉、什户~

这一套北疆军方管理架构的建立,保证了这支队伍命令的高效执行。

再加上连坐制度,以及沿途的物资保障,能让大多数难民抵达漠北。

而在不远处的高地上,一支武卫军骑兵静默伫立。

十名北疆将领正对着李骁躬身行礼,准备辞行。

他们正是这支移民万户军的万户、副万户和千户,原本都是六镇的中层军官,如今陆续转业成为地方官员。

六镇向来一个位置一个坑,没有大规模扩军时,千户、万户级别的将领极少有调动机会。

这些立了功的百户、副千户们,在晋升无路时转做民户官员,倒也是条好出路。

眼下北疆遍地缺官,军官转业还能连升三级,日后待地方官额饱和,才会渐次降为升两级、一级,乃至平级。

毕竟六镇最易立功,一场仗打下来,能冒出不少百户、副千户甚至千户。

这般转业机制,正是为盘活六镇上升渠道,激将士们奋勇争先。

“大同府的第一批粮食正在通过水路运往斡罗孩城,你们到了之后即刻派人接收,务必保证每一户百姓每日能领到果腹的口粮。”

李骁的目光扫过面前的将领们,沉声道。

“河西商行已在漠北大量收购羊皮,简单制成羊皮袄,你们沿途要按人头分发给百姓保暖,尽可能的减少冻毙的事情发生。”

“另外,窝鲁朵还有二十多万只牛羊,到了那里找卫轩接收,按户数租借给各户,让他们冬天至少能喝上几口羊奶。”

“到了驻地,立马安排人割冬草,收集苜蓿草种子,开春就大面积播种,建专门的苜蓿草牧场。”

“眼下没那么多帐篷,就让百姓挖地窝子,虽简陋但能挡风御寒,先熬过这个冬天再说。”

李骁叮嘱了很多,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更多的百姓在漠北生存下去。

万户鲁大壮微微抚胸,瓮声瓮气地回应:“大都护放心。”

“末将跟随您打了这么多仗,这点事还能办不妥?”

“行军途中的吃喝住用,末将心里都有数,定不会让百姓遭太多罪。”

“去吧。”李骁摆了摆手。

鲁大壮带着千户们抚胸行礼,翻身上马,沿着队伍边缘疾驰而去。

李骁伫立在原地凝望,内心翻涌着复杂的情绪。

这些迁徙的百姓,既是北疆未来的根基,也是沉甸甸的责任。

只要让他们在这片土地上扎根,漠北的版图才能真正稳固。

送走了鲁大壮这支万户移民,李骁翻身上马,带着亲兵前往兴庆府周围的田野巡视。

兴庆府周边的良田曾是夏国的立国根基,肥沃程度不亚于河西走廊,往日里全被王公贵族、田主豪强霸占。

如今这些土地尽被北疆军征收,正在重新分配给了留下的百姓。

恰逢秋种时节,田埂上到处都是忙碌的身影。

租好地的百姓们挽着裤脚,在地里挥着锄头翻土、播种,汗水浸湿了衣衫也浑然不觉。

想到明年夏天收获时,自己能留下六成粮食,所有人都干劲十足。

李骁骑马慢悠悠的走着,看着眼前这幅生机勃勃的景象,满是欣慰。

民以食为天,只要把土地的问题解决好,百姓们能安居乐业,兴庆府才能真正安定下来。

巡视完耕地,返回行营的路上,李骁收到了两道来自龙城的信件。

一封是萧燕燕派人送来的,另一封则是锦衣卫呈上来的。

他先拆开了锦衣卫送来的信件,上面是一行行小巧秀气的契丹文字,一看便知出自女子之手

正是舒律乌瑾所写。

信中说,她生下了一个儿子,五斤六两,身体健康。

还说已经给孩子取好了名字,叫萧玄策,不日便准备返回阴山,对外宣称这是她领养的孩子,立为萧家的嫡子,日后继承萧家遗泽。

舒律乌瑾有身孕的事,知晓者寥寥无几。

李骁安排她在远离众人视线的地方养胎、生产,此前就曾向李骁透露,想让这个孩子姓萧。

李骁说过,愿意纳她进门,给她和孩子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。

毕竟按照草原规矩,她这个寡妇本就可以再嫁。

可舒律乌瑾却执意不肯,她说那意味着要和萧家断绝一切,重新开始,而她对萧思摩用情至深。

李骁捏着信纸,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。

这女人,真是够“渣”的,把自己当成借种的种马,事了之后就一脚踢开。

但他也清楚舒律乌瑾性格倔强,既然她意愿坚决,不进李家的门,自己也不好硬来。

否则传出去,只会成为整个北疆的笑话。

“罢了。”

李骁在心中安慰自己:“这儿子就当是随嫡母的姓了。”

等萧玄策长大,李骁会封他个有名无实的逍遥王爷,就像宋国的柴王那样,一辈子衣食无忧,也算是尽了一份做父亲的责任。

他将信纸折好收起,随后又拆开萧燕燕送来的信。

信纸开篇满是家常暖意,萧燕燕细细写着孩子们的近况:祖父祖母身子骨还算硬朗等等。

翻过两页,笔锋转向龙城公事。

作为留守主母,萧燕燕在李骁出征期间全权处理北疆大小事务,从户籍登记到商路疏通,桩桩件件都打理得井井有条。

锦衣卫的密报早已将这些情形呈报给李骁,李骁也很放心。

萧燕燕拣了些要紧事细说:新铸的兵器和火炮已通过商队运往河西,用以补充北疆军在夏国作战的损耗。

金州、大漠和西州已经做好了接收更多移民的安排,大漠工厂又建立了多所,武备学堂又兴建了两座等等。

直到信的末尾,才提及西辽使团的事情。

“王廷使团已抵龙城,妾身亲自接见了耶律直鲁古的使者。”

萧燕燕的字迹透着几分审慎,“对方言辞恳切,却藏着算计。”

李骁的目光微微一沉。

信中说,耶律直鲁古竟想替他的儿子求娶三凤为妻,还承诺三凤将是辽国未来的皇后。

愿与北疆永结兄弟之好,封李骁为“北疆王”,发誓永不干涉北疆内务。

“求亲?”

李骁脸色黑了:“这只老狗,想的倒是美。”

他太清楚耶律直鲁古的算盘了。

不过是打不过北疆,怕北疆军再次西征王廷,影响了对古尔王国的战事。

才来示好承认北疆独立,想用联姻绑住彼此。

对方还提出要与北疆大宗贸易,购买棉布、铁器、火器,承诺这些东西绝不用于北疆,只用来进攻南方的古尔王国。

甚至画了个“北疆经略东方,辽国向西拓展,共分天下”的大饼。

李骁看着这些话,气得发笑。

这老东西怕不是没睡醒。

三凤可是他唯一的亲妹妹,从小到大疼都来不及,怎么可能舍得让她嫁去那么远的地方?

他李骁的妹妹,岂需要用政治联姻来换取和平?

更何况耶律直鲁古的儿子算什么东西?

最出色的耶律制心,在李骁眼里也不过尔尔,资质平庸,还不是被他斩在了阴山?

至于其他儿子,怕是跟耶律直鲁古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废物。

历史上能被屈出律轻易篡国,可见这群人的能耐有多低下。

“虎妹岂能嫁犬子。”李骁低声斥骂,眼中满是嘲讽。

什么北疆王?

他李骁需要别人来封?

北疆早已是事实上的独立王国,只差他一声令下便可称王建制,耶律直鲁古这是想用虚名来拿捏他,简直痴心妄想。

至于棉布、铁器和火器的贸易,更是想都别想。

辽国正与古尔王国交战,十有八九打得不顺,才想借北疆的利器翻盘。

可若真让他们得了火器铁器,打败古尔王国后,用对方的人口财富充实自身,转过头来攻打北疆,那才是养虎为患。

“耶律老狗打得一手好算盘。”

李骁将信纸重重拍在案上:“真当我李骁是傻子不成?”

他的心中已经有了盘算,夏国的战事虽已近尾声,明年或许还会有大动作,但收拾王廷,不过是时间问题。